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蝗蟲和癩蛤蟆來到鏡子面前。 蝗蟲問:“鏡子先生,你以為我長得怎樣? 鏡子說:“很漂亮。” 癩蛤蟆膽怯地接著問:“我呢?” 鏡子直率地回答:“十分難看。”這時,蝗蟲欣欣然地表 示:“如此說來,我的心靈也比它美麗。” 鏡子搖搖頭說:“不,我的眼睛看到的只是外表,對于沒 有看到的東西從不輕易下結論。” +10我喜歡

本刊編委   宋進潮(湖北保康)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圖片   01         倒春寒,凌冽的寒風把沮水河面吹得像老婦皺巴巴的臉,如鋼筋鐵骨般的大荊山也經不住倒春寒的肆掠,打了一個寒噤,一陣寒風,連一陣寒風,把碩大的古樹吹得搖頭晃腦,像得了感冒似的,接二連三的打著噴嚏。 天氣就是這么冷。 孫振山把老婆安埋好,過了五七忌日,將五歲的女兒姍姍交給父母,就到孤兒山去找壽娃子去了。 孫振山和壽娃子是一個村的,壽娃子比孫振山大五六歲,關系很鐵,以兄弟相稱。 壽娃子這幾年靠挖崖柏發了財,日子過得滋潤。孫振山這幾年卻走了閻羅運,老婆從沮河閃閃橋上掉到河里,摔了個半死不活,在床上癱瘓三四年,端屎倒尿都是孫振山干得,他伺候老婆無微不至,都說他德行好,床上病人,床下罪人。老婆最終未能開口講話,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人世。為了救老婆,孫振山花去所有積蓄,還借了一筆不小數目的錢。壽娃子曾經給孫振山說過,要是他老婆哪天不在了,可以跟他一起挖崖柏,賺點錢發點財。挖崖柏是十分危險的事,準確地說是要命的事,但被債務壓彎腰的孫振山,不掙錢那才是真要命,他要養活父母,養活女兒姍姍。 孫振山從家里出發,沿著西溝往里走。西溝是一條漫長的峽谷,有一二十里長,兩邊的懸崖全是紅色的砂石,遇到雨天,懸崖變得紅霞霞的,地質學上叫丹霞地貌。 孫振山走在峽谷里,抬頭仰望懸崖上長著的崖柏,恨不得飛上去一把撓下來,變成紅版,三下五除二把賬還掉。他大約走了兩個鐘頭,到達孤兒山,雙手捧在嘴上“咕咕咕”學鳥叫,這“咕咕咕”是暗號,因為挖崖柏是違法行為,崖柏屬于國家保護植物,要是被森林公安發現,一是沒收采挖的崖柏,二是罰款,說不定還要判個三年四載。這種暗號,可以防備突如其來的森林公安。 壽娃子聽見咕咕咕,知道是孫振山來了,雙手捧著喇叭狀咕咕咕的回應,聲音在峽谷里回蕩。接著又聽見孫振山咕咕咕的叫聲。 壽娃子對黑子說,是山娃子來了,你去接一下。 黑子背著單管獵槍朝孫振山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。 黑子和孫振山并不相識,他們是兩個村子的人,碰了面,黑子還仔細打量了孫振山一眼,看看是不是便衣森林公安,警惕落入公安的圈套。孫振山說,我是壽哥的兄弟,你不要疑神疑鬼了。黑子笑了一下說,跟我去見壽哥吧! 三十出頭的孫振山體壯如牛,雖說天氣寒冷,但一路走來,身上熱乎乎的,他率性地脫掉棉襖,只穿了一件背心,跟著黑子來到他們的駐地。 孫振山看看駐地,一間破爛不堪的兩層瓦房,場子里水泥地面斑駁起殼,場子邊有一個水池,豬圈和廁所都是木料桐子扎的。 孫振山站在場子里喘著粗氣,左右環顧。 黑子說,壽哥在屋里烤火,等你吃中飯呢! 孫振山說,我站這兒歇一會兒,你先進去。 黑子把背在肩上的獵槍取下,拿在手里進屋了。 孫振山向水池走去。 甜甜端著洋芋果兒從廚房里走出來,向水池靠近。 孫振山和甜甜幾乎同時走到水池邊。他擰開水龍頭,水壓力極猛,水珠反濺到甜甜的臉上,她用袖子擦拭,瞪了孫振山一眼,孫振山好像沒有注意到她不樂意的表情,干脆把背心脫下來當做毛巾擦洗身上。完了,他還故意將背心的水,涮到甜甜的臉上。 甜甜背過身子小聲地說,你咋是這樣的人! 孫振山聽了,覺得很舒服,因為這句話別有一番風味兒,甜甜的話兒化音很重,要是把每個音節都標上,就成了“你咋兒是兒這樣兒的人兒”聽起來格外舒服。 孫振山洗罷身子,把洋芋果子倒進池子,三把兩把洗得干干凈凈,裝進框子,進屋會壽哥了。 甜甜看見洗好的洋芋果兒,心里還是那句話,咋是這樣的人。   02         孫振山進了屋,壽娃子叫他趕快把衣服穿上,山上溫度低,當心感冒。 孫振山就穿了衣服,跟大家海吹起來。 壽娃子說,挖崖柏很危險,跟打金釵一樣,繩子系在腰里,跟繩子系在脖子里一樣,命懸在繩子上,過去有一句話,打金釵的是死了沒埋,挖煤的是埋了沒死。孫振山說,我現在該賬,死了就不還賬了。黑子說,只要生意好,你那點賬算個球,年把兩年就彈清了。 壽娃子介紹說,黑子是西坪村的,為什么請他一起挖崖柏,因為他手里有獵槍,崖柏長在懸崖上,懸崖上也有金釵,催生子護金釵,要是遇到催生子(鼯鼠)咬繩子,黑子就可用槍打,黑子是我們的保護神。他還說,黑子為什么有槍,野豬泛濫成災,野豬是國家保護動物,不能隨便捕殺,但野豬傷人的時候,可以開槍擊斃,這種情況不違法。三個村才有一支獵槍,黑子的舅官子是副鎮長,通過這層關系黑子才搞到一支獵槍。 黑子接著說起獵槍的事,他說上面獵槍管得很嚴,一次只能領三發子彈,要是打死野豬,還要驗槍眼,拍照片備案,要是空槍,還得三人以上證明,否則就領不到子彈,上繳獵槍,吊銷持槍證。 孫振山說,黑子還是個人物啊! 甜甜把飯菜端到桌子上,喊大家吃飯,黑子拿出渾濁的包谷酒說,怪酒莫怪菜,來,為山弟接風。 孫振山沒看見甜甜吃飯,問她咋不來吃? 黑子說她從不跟我們一起吃。 孫振山感慨地說,還是老傳授啊!女人不上桌子。 壽娃子說,多話,拈了一筷子菜往黑子碗里一按說,塞不住嘴啊! 吃罷飯,壽娃子把孫振山帶到場子里,教他識別崖柏。他說太行山的崖柏最值錢,現在已經挖得沒有了,四川的崖柏最多,不值錢,我們這里崖柏還不少,沒有打入市場,名氣不大,太行崖柏油脂重,清香味正,四川的水分重,清香味差一些,我們這里崖柏僅次于太行崖柏,李時珍在《本草綱目》中記載了崖柏的藥用功能,而李時珍到過我們這里,說不定李時珍依據我們這里崖柏發現了藥用價值的。 孫振山看到場子里的崖柏大到幾百斤,小到十幾斤。 壽娃子繼續說,崖柏不是以大小論價的,而是以年代長短論價,其次論形狀,你別看這個幾百斤,是新料,還不如這個十幾斤的,是老料,有五百年左右,風化程度高,硬度接近玉石,呈紅色,打磨后光亮光亮的,這個最值錢,是陳料,也有四五百年時間,風化程度更高,表面有石灰層,像打了一層霜,也叫石灰料,或霜料,打磨后用手電照,半透明,收藏人說這是“木翡翠”,要是形狀好,價值連城,我們國家曾經有人拍賣過形狀像龍的崖柏,當然是陳料,成交價一個多億。 孫振山聽著,仿佛地上的崖柏就是一堆人民幣。 黑子不甘示弱,也談起崖柏,他說這根是陰陽料,半邊黑半邊白,黑的是死了的,白的是活著的,這種料子比新料貴,有時還超過陳料。   03         第二天,孫振山就跟壽娃子黑子們出去挖崖柏了。 壽娃子把帶有鋼絲的繩子一頭系在樹上,一頭系在黑子和孫振山腰間。黑子背著槍,腰里別著斧頭,孫振山一手拿鋼釬,一手拿十字鎬,腰里別著彎刀。壽娃子說了一聲“下”,黑子就順著巖壁下去了。孫振山是第一次,他看不到深不見底的腳下,心驚膽顫。壽娃子就說,你不說要錢嗎?要錢就不要命,要命就不要錢。 孫振山順著繩子往下滑,黑子喊道,兩腿繃直,不要貼在巖壁上。 黑子突然停留下來,他喊道,黑子你看,紅色的,是不是寶貝? 黑子說,你給我快點閃開,要不閃開,說不定我倆都活不了。 孫振山和黑子挖得一棵陳料上來,壽娃子說,今天算是走大運了,要是遇上大老板,有眼力,這棵料子能賺兩三萬。 孫振山感到不可思議,一寸崖柏一寸金啊! 吃飯的時候,孫振山問黑子為啥不讓他接近那紅色的東西。 壽娃子說了一句,那是要你命的東西,不在往下說了。 黑子說,那是催生子的月經長成的血靈脂,這血靈脂是婦科良藥,專治月經不調的,催生子把血靈脂看得比自己命還重要,一旦有人去采,它非咬斷繩子不可,掉下萬丈深淵,尸骨難尋。 孫振山打了一個寒噤,他從內心感謝黑子,要不是他提醒,也許遭到催生子的攻擊,小命難保。 晚上,孫振山和黑子睡在二樓上。黑子的話題總離不開他的副鎮長舅官子,說他神通廣大,將來一定是個大官兒,要是按照現在這個勢頭發展下去,搞個鎮長、局長當當沒問題。孫振山對黑子的話題不感興趣,就問甜甜咋不上桌子吃飯。黑子就說,甜甜身上有股狐臭味兒,但這股狐臭味兒不是時時都有的,一旦出現比放臭屁還難聞,跟屁袋子蟲一樣。孫振山問黑子聞到過沒有,黑子說,我咋會聞到,我又沒跟她睡過覺。孫振山就說,這甜甜長得俊俏,也不愛說話,蠻有女人味兒。黑子就打住孫振山說,你莫打人家歪主意,人家是有家的,還有,甜甜是壽娃子的遠房妹妹,你不能亂來。孫振山撇嘴一笑說,你娃子想打人家主意吧,我只是問問。 黑子把槍掛到墻上,把三發子彈壓進彈夾,重新檢查了一下保險,一屁股坐到床上。他眨眨眼睛說,你還不曉得,甜甜有兩個名字,一個叫“臭牡丹”,一個叫“油鹽卷兒”。孫振山說,我看你就沒安好心。 他倆談了很多,最后的話題都落到甜甜身上,一直談到眼睛澀卡卡的才停止。   04         第二天早上,孫振山起床了,他站在樓臺上放眼看去,縷縷輕霧漂浮在山嵐上,太陽照在輕霧上,像粉紅的紗綢,山嵐上的古樹,像矮人在一起竊竊私語。整個山谷異常的安靜,周身的霧氣,擦過房屋樹木,隱隱作響。這是孫振山到達孤兒山后的第一個晴朗的早晨,他的心情顯得特別清爽。 晨霧散去,孫振山看見前方不遠的地方,有幾座房子,房子的周圍有田地,地里長著莊稼和蔬菜。他朝左右方向看去,同樣有幾座房子,房子的周圍有田地,地里長著莊稼和蔬菜。 黑子起了床,看見孫振山四處張望,就給他介紹說,這里有幾十戶人家,精準扶貧易地搬遷,都搬到西溝口集中居住去了,他們的田地沒有丟,天氣一晴,他們就騎著摩托車,或是開著三輪摩托上來種地,我們選的這房子,主人家發了財,搬到縣城去了,算是一棟廢房,住在這里很安全。孫振山點點頭。 孫振山低下頭,看見甜甜在不遠處的菜園里尋找蔬菜,正一棵一棵地往籃子里擱。黑子也看見了,但他倆誰人也沒說看見甜甜了。兩個男人的心事,就像輕霧一樣,虛無縹緲,難以捉摸。 在這棟房子里住著五六個男人,只有甜甜一個女人。甜甜專門做飯給男人們吃,男人們吃了飯,就要去冒險挖崖柏。 壽娃子完全是一副工頭形象,很嚴肅,很少說話。他對孫振山很好,很同情他的遭遇,但更敬佩他對老婆的忠誠,三四年陪著癱瘓在床的老婆,沒有跟其她女人往來過,重情重義,為救老婆的命,借了很多錢,這樣的女人跟著他,真是福分。壽娃子想孫振山早點擺脫貧困,無私地把采挖崖柏技術傳給他,希望他早日另起爐灶。壽娃子拿著望遠鏡對孫振山說,你看對面山上那棵崖柏,估計有百十來斤,應該是陳料,價錢在萬元左右吧!孫振山接過望遠鏡,望望對面懸崖上的崖柏。 黑子的獵槍始終不離身,經常檢查三發子彈,還要認真檢查保險機關,一再囑咐孫振山不要隨意摸動獵槍。孫振山說,你放心吧,我不會動你那玩意兒。 春風終于吹到了孤兒山,滿山的樹葉開始放青,強勁的春風掀動的樹枝,葉子在一浪一浪的掀動中,露出白底,整個孤兒山就像波浪洶涌的海洋。 春風過后,孤兒山又恢復了寧靜,樹上的果子開始掛枝,奇花異草,爭奇斗艷。蘭草花,在低洼潮濕陰坡處,散發出幽幽清香,沁人心脾。賣弄風騷的紫荊花從初春一直開到盛夏。孤兒山的夏裝,就像城市里女人的裙子,斑斕多彩。這時搬遷戶田地里的玉米飛纓結籽,南瓜葫蘆,茄子辣椒,熟爛田間。野豬成群,到處亂竄。 黑子給壽娃子請假說,現在玉米成熟了,野豬又要出來糟蹋莊稼了,到別村去看看情況。壽娃子說,野豬又沒傷人,你去干嗎?黑子只好留下,那支獵槍始終背在身上,一無用處。 到了晚上,黑子和孫振山的話題只有甜甜。黑子說,聽說甜甜結婚那天晚上,老公聞到她身上有股狐臭味兒,跑出洞房一夜未歸,再后,男人出去打工三四年,再也沒跟甜甜見過面,還說,甜甜老公在外帶了一個小孩子回來,總之,甜甜是在守活寡。 孫振山就說,我咋沒聞到那股狐臭味兒。 黑子說,只能說你們是臭味兒相同了! 孫振山想,我到要聞聞她身上到底有沒有那股狐臭味兒。 每次吃飯,都是甜甜把飯菜上好,她獨自一人在灶臺前吃。甜甜做的洋芋蒸干飯特別好吃,孫振山就站起來說,我到要看看是咋蒸的,說著就往廚房里去。甜甜根本沒有防備有人會到廚房,站在灶臺前拌洋芋米飯。她一閃身,正好碰到孫振山。孫振山碗里的菜湯碰灑在甜甜身上,孫振山以為甜甜會發惱,哪知甜甜白了他一眼說,你咋是這樣的人。她拿起毛巾把衣服上的菜湯擦掉。孫振山盯著甜甜,抿著嘴笑了。他覺得甜甜說的,你咋是這樣的人,特別有味道兒,就補充說,你再說一遍。甜甜又說,你咋是這樣的人,瞪了他一眼,躲避開了。 孫振山回到桌子上,沒有把剛才自討沒趣兒說出來,只是說,飯還沒上汽,一會兒就蒸好了。但他腦海里,還在回味那句話,你咋是這樣的人,這句話,比洋芋干飯還香。   05         莊稼地里包谷成熟了,里面套種的南瓜板豆干壓壓的,甜甜去采摘,壽娃子安排黑子拿著獵槍隨身保護,包谷地里野豬成群結隊,說不定就會傷害甜甜。每次甜甜到地里采摘蔬菜,黑子都跟著。 甜甜住在一樓,壽娃子主要是考慮到甜甜夜起方便,二是甜甜是大師傅,起床做飯比別人早,怕影響別人休息。一樓到二樓搭著板梯,板梯的對面就是甜甜的寢室。黑子孫振山上二樓睡覺,必定經過甜甜的寢室。壽娃子住在一樓,寢室門開在走廊里,黑子孫振山甜甜到寢室,壽娃子聽不見他們的腳步聲。但甜甜可以聽見與看見孫振山黑子上樓梯。 孫振山黑子每晚的話題都是甜甜,都說甜甜是個好女人,可惜那個男人太挑剔。黑子說,我要不是有老婆,就把她娶成老婆。孫振山說,我要不是跟老婆發過誓,這一輩子除了她,誰也不娶,我就把甜甜娶到。 事實上,他們兩個都很喜歡甜甜,各自打著鬼算盤。 他們說得太久了,都困了,倒頭就睡。孫振山聽見黑子披了衣服下樓,假裝不知道,黑子下去不久,就聽見一樓噗通一聲。不大一會兒,黑子上來了,他看看孫振山,孫振山呼呼大睡。其實,孫振山沒有睡著,他在思忖黑子下去干什么了。   06         第二天早晨,黑子說,他媽的真背時,出去撒尿,一不小心摔倒,腿子上胳膀上都是傷。 這傷只有黑子和甜甜知道。黑子下了樓,沒有去撒尿,而是去敲甜甜的門。甜甜問哪個?黑子說是我。甜甜問,你是哪個?黑子說,我是黑子,找你說句悄悄話,快開門。甜甜說,白天說白話,晚上說黑話,不開。黑子就說,你不聽莫后悔。甜甜以為真是了不起的大實話,慢慢打開門。黑子就撲上去,抱住甜甜,一張臭嘴在甜甜臉上脖子上胡刺亂操。甜甜氣極了,一腳把黑子踹出門外。黑子尷尬無比,怏怏回到房間,慪了一肚子氣。 黑子為了掩蓋難堪,就對孫振山謊稱下去撒尿摔了跟頭。 孫振山沒有了老婆,力氣都用在挖崖柏上,一兩百來斤的崖柏,別人扛不動,他扛。他很少穿衣服,穿著短褲,肩上磨得紅堂堂的。他把崖柏往地上一扔,就敞開嗓子唱些酸不譏溜的歌兒。甜甜站在二樓上晾衣服,望著孫振山,抿著嘴笑。孫振山看見甜甜高興的樣子,就把一肚子酸歌掏出來,一直唱到甜甜臉紅,不好意思聽下去。 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,孫振山的衣服不見了,他在場子里大喊大叫,誰個不值錢的東西,把老子的褲子,還有短褲衩子給老子偷了?要是拿錯了,給老子放回原處,老子給他面子,要是故意偷的,老子不扒他皮,抽他筋。他青筋直冒,順手把崖柏攥在手里,稍微用力,崖柏折成兩截,他還撿起一個石頭,掄起拳頭,用力下去,石頭粉粹。這陣勢,不是要你命,就是要你缺胳膀斷腿。 壽娃子站出來說,山娃子你在這兒逞啥英雄,你有幾條命?一條短褲衩子,就廢人家胳膀腿?壽娃子這么一說,孫振山的氣立馬消了,更不敢張狂了。壽娃子說,我再說一遍,哪個拿錯了的,趕快拿出來。說完,看他的崖柏去了。 狗娃子跑過來說,山娃子你看這是誰的短褲衩子。 孫振山一看說,是我的,你在哪兒看見的? 狗娃子就帶著大家來到屋后,看見孫振山的褲子、背心整整齊齊地晾在繩子上。 孫振山這時顯得很冷靜,他在思考是誰幫忙洗得。 孫振山看見甜甜坐在屋角的石頭上擦著眼淚。 孫振山走過去,甜甜站起來說,你要把我面子丟盡啊?你咋是這樣的人! 孫振山拿著洗得干干凈凈的衣服,傻呆了。   07         野豬成群結隊光顧堆放崖柏的場子,甚至跑進廚房,嚇得甜甜大喊大叫。壽娃子說,野豬傷人又不吃人,只要你不惹它,見它躲遠些,就不會傷人。但甜甜還是害怕,一豬二熊三老虎,野豬傷人機率最高。 甜甜到地里摘菜,擔心的就是遭到野豬襲擊,往往是嚇得一身汗。 甜甜從包谷地往外走,突然冒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向她撲來,她一聲慘叫,扔下手里的菜,哪知黑乎乎的東西竟是孫振山,孫振山一下箍住甜甜,甜甜馬上意識到自己被野豬吃掉了,嚇得魂不附體。當她看清是孫振山時,氣得又打又刨說,你咋是這樣的人!孫振山抱住甜甜就要吻,甜甜推開他說,黑子! 孫振山松開甜甜問,黑子咋啦? 甜甜說,他早就注意你了。 這時,黑子站在田埂子上大聲吆吆地喊道,甜甜快出來—— 甜甜平靜一下心情回答道,馬上就出來—— 黑子喊道,你在跟誰說話啊—— 甜甜回答說,沒有跟誰說話,我在唱歌兒呢! 黑子就生疑說,唱你媽的啥歌兒,明明聽見你跟別人說話。 甜甜說,不信可以進來看看啊! 甜甜叫孫振山貓著腰,悄悄地離開。 甜甜從包谷地里出來,看見黑子拿著槍。黑子幫甜甜彈掉身上頭上的花粉,拎著菜回去。甜甜跟在后面,打量包谷林子里動靜,生怕孫振山弄出響動。 黑子把菜拎進廚房,掏出一串崖柏珠子說,給你,香氣十足。甜甜說不要,黑子就有點生氣了,你不要,你曉得這值多少錢?值多少錢我都不要。黑子說,這可是上千年的崖柏,而且是瘤子料,千載難逢,玉化程度很高,不會看的看熱鬧,會看的看門道,遇到識貨的,出手就得萬把塊。甜甜說,不會吧!哪有這么貴?黑子擠著眼睛說,我老婆就舍不得給,專門給你。說著就往甜甜脖子里掛,甜甜推讓說,你給你相好的,我不要! 壽娃子從外面回來,敲著門喊道,黑子呢! 黑子趕快出來說,壽哥喊我有啥事? 壽娃子把大家召在一起說,晚上黑子跟他出去一趟,把貨抖一抖,車大約晚上十點鐘才能到,叫甜甜把黑子打的幾只兔子煮了。 兔子煮好后,大家圍在一起吃飯喝酒。壽娃子對甜甜說,你咋不來嘗嘗自己做的兔子肉。大家都說,來來來,擠一下。甜甜就挨著壽娃子坐下。甜甜首先給壽娃子舀了幾勺子,又給黑子舀了幾勺子,黑子心里很滿足,唯獨沒有給孫振山舀,孫振山顯得很冷落,很沒趣兒。黑子拿起勺子自己舀。壽娃子就說,你不要吃到碗里,護到鍋里,又沒有人跟你搶。說著站起來給孫振山舀了一勺子。 甜甜站起來離開桌子。 吃罷飯,天已經黑下來,都在焦急地等待車子到來。一直到大約十一點車子才來,大家奮力將崖柏裝上車,壽娃子和黑子押車。車子快啟動時,黑子站在場子里喊,我看哪個敢碰我喜歡的女人,要是碰了,莫怪老子子彈不長眼睛。 壽娃子喝住黑子說,你娃子敢在老子面前囂,再囂,給老子滾蛋。 黑子停止了囂張,跟著車子走了。 孫振山光著身子,在水池里洗罷,上二樓去睡覺了。   08         孫振山轉輾反側,怎么也睡不著,他回想黑子那張狂的罵聲,知道是對準自己的,但他心里不服,你他媽的有老婆,干嘛吃到碗里護到鍋里,老子才是正兒八經的。他想到黑子手里的槍,不寒而栗。 孫振山坐在床上,思前想后,要是為甜甜死了,孩子咋辦,父母誰去送終,這些也無所謂,但落得一個爭風吃醋而死的名聲,叫女兒一輩子抬不起頭來。他突然改變主意,要看看甜甜是不是真正喜歡自己,要是喜歡自己,為心愛的女人死,值得。 孫振山下了樓,來到甜甜的房門外,他猶豫不決,舉起推門的那只手,顫栗發跳。他輕輕一推,門沒有插住,就慢慢走進去,看來,甜甜早有準備啊。白熾燈灑下昏黃柔弱的光芒,照在甜甜臉上,她坐在床上,編織毛衣,好像沒有察覺孫振山進來。抽屜上,點燃的崖柏木梢,整個屋子里彌漫清香,那香味實在美妙極了,難怪有人不惜生命代價采伐,不惜重金購買。孫振山一直走到甜甜床邊,甜甜還是恬靜地織著毛衣,微微喘息。她將毛衣最后一針編織完,扔到孫振山臉上說,你咋是這樣的人! 天快亮時,甜甜推醒孫振山,把織好的毛衣塞給他說,還不趕快回屋里去,一會兒大家都起床了。孫振山拿了毛衣,在她頭上吻了一下說,等我有了錢,帶你到襄陽醫院去治狐臭味兒。 甜甜穿了衣服,走進廚房,開始做早飯。   09         秋天到來,孤兒山又是一陣秋風,把滿山的樹木吹得點頭哈腰,樹上的葉子瀟瀟落下,像不講衛生潑婦的發皮,任意飄灑。 成熟的包谷引來一陣陣野豬,山下不斷傳來,野豬傷人的傳聞。 黑子和孫振山住在一個房子里,話題還是甜甜。黑子趁孫振山睡著,就起床出去,一去就是半個鐘頭。孫振山問他到哪去了,黑子說出去撒尿,孫振山說一趴尿咋撒那么長時間?黑子就說,你他媽的真是死腦筋,老子到甜甜那里去了。孫振山被黑子這句話刺疼了,心里罵著甜甜,你個爛貨!接著就把那件毛衣扔到樓下。 黑子趁著孫振山睡著,又下樓撒尿去了。 孫振山根本沒睡著,他悄悄跟隨在黑子背后。黑子下樓后,在一樓甜甜的房門前,直直地站立良久,然后走出大門,在屋墻角一塊大石巴上,一根連一根地抽煙,然后悄悄地上了樓。 第二天,孫振山問黑子昨晚撒尿咋去那長時間? 黑子說,你他媽的不是明知故問。 孫振山就感到上當了,他完全是在詐自己,后悔不該把那件毛衣扔掉。可那件毛衣哪個撿去了呢? 孫振山渾身肌肉一坨一坨的,像崖柏肌瘤,凡是重活,壽娃子都安排孫振山干,工資自然比別人高。 孫振山扛著崖柏回到場子里,他環望四周無人,就想趁此機會跟甜甜親熱一下。甜甜聽見扔崖柏的聲音,斷想就是孫振山,從房屋里出來,站在門前,向孫振山使眼色。孫振山用手抹掉肩上的木渣兒,向甜甜走去。甜甜看見孫振山走來,就進了房屋。甜甜拿出一張紙說,法院給她(他)判了,以后就可光明正大的好了! 孫振山接過判決書一看,眼淚就要流出來了。 甜甜對孫振山說,你好厲害啊! 孫振山問,我咋厲害啊? 甜甜指著肚子說,有了! 孫振山大吃一驚,咋會有了? 甜甜說,上個月沒來,這個月又沒來,肯定有了。 孫振山激動地抱住甜甜,甜甜使勁掰開他有力的膀子說,我怕! 孫振山就說,你怕黑子? 甜甜說,我怕野豬! 孫振山說,莫怕,有我! 甜甜說,黑子不會保護我的,你要有槍多好啊! 孫振山說,我曉得他小子不會保護你。 孫振山怕時間長了引起別人猜疑,就沒有強屈甜甜,只是狠狠地抱了她一下,退了出去。 甜甜抓住孫振山說,你答應有錢了給我治狐臭的,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,你可得說話算話。 孫振山抱起甜甜說,我要你跟崖柏一樣香。 甜甜說,我們要是結了婚,你就不要挖崖柏了! 孫振山問為啥? 甜甜說,一是危險,二是挖崖柏是違法的,就是咱沒錢,也不能干這些違法的事。 孫振山感動地說,好,我聽你的!   10         野豬越來越猖狂,有時跑到場子里,嚇得甜甜大氣不敢出。 黑子還是像往常一樣天天把槍檢查幾遍,嘴里不斷地罵道,哪個敢碰老子喜歡的女人,老子不一槍給他崩掉。 每當聽到這句話,孫振山就覺得自己死期不知何日到來。 大家出坡挖崖柏的時候,甜甜拎著籃子到地里摘菜。 壽娃子喊著說,你可注意野豬啊! 甜甜說,我曉得! 大家登上小山頭,看見一群野豬向包谷地奔去。壽娃子說,不好了,甜甜在包谷地里。 孫振山扔掉手里的工具,向甜甜跑去。 壽娃子對黑子說,把槍拿上,快去! 恰好黑子這天沒帶槍,他飛快回屋里去拿槍。 孫振山以飛的速度奔向甜甜。 甜甜看見野豬竄過來,丟下籃子就跑,野豬左沖右突,正好與甜甜迎面。甜甜嚇得不知所向。孫振山大喊,甜甜,不要害怕,我來啦! 甜甜就向孫振山方向跑去。 一群野豬見到奔跑的甜甜,疑為是襲擊它們的,就迎著甜甜,眼看就要發起攻擊。 孫振山奪過籃子,抓起籃子里的砍刀,對著迎面而來的野豬。野豬形成包圍圈,把孫振山甜甜圍在中間。野豬見孫振山那架勢,就展開攻擊。孫振山護住甜甜,揮動砍刀。野豬是野生動物中最為兇猛的,尤其那張嘴,熊虎都不是它的對手。 黑子拿了槍,奔跑趕來。 壽娃子和挖崖柏的人喊道,黑子,快開槍,黑子,快開槍—— 野豬一嘴拍斷孫振山的胳臂,又一嘴打倒孫振山。甜甜扶起鮮血直流的孫振山,跪在地上大喊,黑子,快開槍,黑子,快開槍啊,我求你了—— 黑子扣動扳機,一扣一個瞎火,再扣還是一個瞎火。 野豬發了蠻,像海豚頂排球一樣,把孫振山扔向天空,落在地上,你一口,它一口,把孫振山掀成一個血球。 甜甜哀天哭地地喊道,黑子哥,你快開槍啊—— 壽娃子帶著大家手持鋼釬斧頭趕來,野豬群哧溜逃跑了。 甜甜抱著血肉模糊的孫振山,嘴里罵道,爛心肝的黑子,見死不救,不得好死啊! 大家圍過來,斥責黑子見死不救。壽娃子責罵黑子說,你媽的吃到碗里,護到鍋里,見死不救,老子不打死你個狗畜生。 黑子也感到委屈,卸開彈夾,取出子彈,里面是雕制的跟子彈一模一樣的崖柏,顏色重量幾乎相當。大家都傻了眼。 孫振山奄奄一息,嘴里嘟弄道,不怪黑子,怪我怪我。 孫振山伸開手,把子彈遞給甜甜,就閉上眼睛了。 甜甜一看是三顆子彈,大為不解,傷心地哭道:你咋是這樣的人啊!   11         孫振山被野豬咬死的消息報到派出所,理所當然要追究黑子責任,除此外,引發了以壽娃子為首的盜挖國家稀有保護植物崖柏的團伙案件,包括甜甜在內,進行拘留,等候調查處理。黑子的錯誤還在未按規定妥善保管好獵槍,給社會帶來安全隱患。孫振山盜竊獵槍子彈,同樣屬于違法行為,給社會帶來安全隱患,如果還在人世,也逃脫不了干系。 孫振山的遺體運回老家,父母幾次哭背過氣。 道士先生掐掐亡者死期說,要待尸五天,才有好時辰安葬,不然要犯重喪,亡者上有父母,下有女兒。道士先生說,當初孫振山老婆死的時候,就算到犯重喪,要擇一個好時辰才能擺治,孫振山脾氣犟,硬說待尸一天就行了,結果自己犯了重喪。 到第五天出殯時,村主任孟親果對大家說,父老鄉親們,山娃子是個好人,是個熱鬧人,是個孝子,活著時左右鄰舍紅白喜事他都到場,幫忙踏實,今天我們送他上山,坡有點陡,路有點遠,希望大家要像山娃子給大家幫忙那樣踏實。這算是,村主任對孫振山的評價,也是追悼辭,更是蓋棺定論。 孟親果還說,山娃子死得年輕,雖說上有老,更是下有小,活著時也喜歡熱鬧,所以,我們不能沉沉悶悶地把他送到墓地,還要熱鬧一下,晃蕩幾圈,他年輕,肯定還有很多想做的沒做到,想要的沒要到,一個人就這樣死了,一聲吆喝就抬到墓地,一捧土嗡(埋)了,也說不過去,所以啊,大家當玩的,還是要玩,當耍的還是要耍。 孟親果這番話外人聽不懂,當地人都曉得,是這里風俗,書上說的叫“顛棺”,一般不適應年輕人,適應老年人。顛棺很熱鬧,屬于喪事喜辦。大家抬著棺材,左右晃蕩,有的甚至騎在棺材上,說是能治腰疼。專門往溝渠里過,看起來十分危險。有的專門往刺架里拉,專門往坡陡的地方拉,三步兩回頭。 孟親果宣布出殯,大家抬的抬,拉的拉,拋撒五谷,燃放鞭炮。奇怪的是,越抬越重,感覺棺材就是一堆鐵。大家只好歇歇,歇了一陣,還是抬不動,棺材出奇的沉重。都說真是見鬼了,出邪氣了。 道士先生就拿出令劍在棺材周圍左劈右砍,蹦蹦跳跳,用白公雞血驅邪,還是抬不動。有人說,是不是山娃子念著哪個親戚朋友沒來,走不動?道士就問孫振山的父母,父母說該來送他的親戚朋友都來了。又問是不是先輩亡人包袱沒封夠,負責封包袱的把亡人先輩名單拿出來對照,沒有漏掉的。道士說,山娃子肯定放心不下某個人,這個人一定在往這里趕,讓大家等等,否則再大的力氣也是白費。 大家只好把棺材停在路上,等待道士的預言。 公安局經過調查,甜甜只是一個做飯的,沒有參與盜挖崖柏,構不成刑事犯罪,就把她釋放了。 甜甜出了拘留所,直奔孫振山家。她看見路上一群人,還有花圈,就斷定是孫振山的棺材。 甜甜把毛衣塞到棺材頭抬杠繩子縫隙處,想著孫振山是為了保護自己死的,肚子有他的根,更為不解的為啥要偷黑子的三顆子彈,想著想著,忍不住大哭起來:你咋是咋樣的人啊! 甜甜傷心地拍著棺材,棺材一下搖晃起來。 大家感到震驚。 孟親果說,山娃子等的人來了,他無牽無掛了,可以放心的上路了。 大家抬起棺材,感到輕松。 于是都喊起來,你咋是這樣的人啊! 大家反復地喊道,你咋是這樣的人啊,嗨吆,你咋是這樣的人啊,嗨吆,一路輕松,把孫振山抬到墓地。   +10我喜歡

進入金秋十月,沿路的樟葉依舊含青,靜湖旁的楓葉卻一片紅彤。紫嫣閑意地捧著一杯棗香的花茶,透過窗欣賞青與黃鑲嵌的風景,高掛在蒼穹的烈日,無云相伴,清新明亮的藍空浮上一縷愜意。   “太陽出來的時候,把所有孤單統統晾干,我想你會忘了我的好……”忽然而至的歌曲,喚醒沉思中的冰美人,紫嫣顫抖著手,任茶杯落地。那一首融入記憶的歌,溫暖明凈的曲調,悠揚婉轉墜入心頭,滲入紫嫣的心臟血液,蕩漾起陣陣漣漪。熟悉的嗓音,讓無波瀾的玉顏破裂,急忙地拉開宿舍門,跌跌撞撞追逐著旋律,尋找聲源之處。   此刻,她像一只迷失的蝴蝶,沒了曾經的守護,即便身在一片花海,依舊跌入地獄般孤獨。迷茫中,停在青年文化廣場花園的紫竹旁,看到強光下那張熟悉的臉,時間仿佛定格,霎那間眼淚從紫嫣的眼眶跳出,靜靜地聽著,看著,淚流著。   演唱完一首歌,浩宇從沉溺的歌聲余韻中走出,走下舞臺。似乎那道視線太過灼熱,引得浩宇的回眸。視線重合,看到紫竹旁悲傷落淚的女孩,浩宇感到十分的吃驚和迷惑,他向紫嫣笑一笑,轉身離開。   紫嫣看著那人的離去,移動著灌了鉛的腳,緩緩地跟蹤著那熟悉的陌生人,直到他消失在身著綠軍裝的人群中,抱緊自己,單薄的身影呆呆地無助。   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問候:“紫嫣師姐,怎么一個人在大太陽下站著?近幾天是學生會招新生的日子,面試環節還要你來總攬大局”(美文精選網:www.meiwenjx.com)   紫嫣清醒過來,擦干模糊的淚眼,轉身說:“你先過去,先按照昨日會議上安排的執行,我有些不舒服,有事再聯系我。”   紫嫣失落地回到宿舍,獨自躲在被窩里療傷。夜晚,紫嫣夢里再次遇到離開已久的人,在一個荒涼的世界里,他笑著向她問好,她拼命地跑著想去牽住他的手,想帶他回家,回到有她的城市里。突然一只飛來的暗箭,射入他的心臟處,人莫名消失,僅留下荒蕪街道。夢里,紫嫣不安地害怕,無助地等待,最終伴隨著哭聲醒來。室友都被驚醒,細語安慰她。   幾天后,學生會招新進入面試,作為學生會主席,憔悴的紫嫣常用平靜的面紗遮著那顆破碎的心和受傷后的面容,借用冰冷的語言封裝著她溫暖的情感,因此學生會其他成員會打趣稱她為冰美人。   學生會新進小兵一個接著一個按照流程面試,紫嫣冷冰冰地向每位進來的人拋出刁鉆的問題。輪到浩宇面試時,紫嫣平靜下去的心再次掀起波濤,眼眸中劃過憂傷,片刻后她毫無猶豫地反對這位新生進學生會,引起了學生會主干們的驚愕,但無人敢站出來反對。   浩宇淡漠地望著她在悲傷中猙獰,悠悠地問:“為什么?”(美文精選網:www.meiwenjx.com)   紫嫣不清楚他這句為什么是問她上次為什么哭,還是問她為什么反對他進學生會。只是聽到似曾熟悉溫柔而磁性的嗓音,她再也無法控制住眼泉中的淚,憂傷地望著陌生的浩宇。看著她卸下冰冷后的憔悴和周圍似看熱鬧的人,尷尬而左右為難的他,很想弄清楚原因,卻怕她更傷心,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遞給她,便轉身離去。走到會議室的門口,不知是誰說了一句:“他長像和嗓音都很像上一屆的墨離師兄,上次廣場上聽他唱歌,還真以為墨離師兄回來了!”   這句有意或無意傳開的話,讓浩宇大致明白了原因所在,也讓紫嫣不知所措。她反對的本意是不能讓自己再次遇見浩宇,否則她必然不能像往常一樣,心還能平靜如一潭死水。   浩宇離開后不久,紫嫣匆匆地安排好面試工作后,也跑著追了出去。雖然他并不是墨離,但是她不希望他誤會或悲傷,或許她內心深處讓他充當墨離的替身,想找一絲溫暖,那怕片刻也是幸福的恩賜。   在學生會活動中心樓下,紫嫣四周眺望尋找,卻沒有看到熟悉的背影,便孤單地坐在臺階上落淚,囈語著:“墨離,你在哪里?我好想你,好想去找你。沒有你的日子里,我好累,你把我的心帶走了,為什么不帶上我?也許你離開了我的視線,但是從沒走出我心房的思念。那天和今天真的是你嗎?回來看我了?”   她語無倫次地訴說著自己無奈的悲傷和思念,卻不知道那些話和她的憂傷全部落入背后欲上前安慰她的浩宇。聽著她或激動或平靜的莫念自語,理智讓浩宇選擇離開,遠離與她相交的世界。   悲傷后,紫嫣回到學生會主席辦公室,看到桌上黃色便簽上醒目的字:打開心鎖,莫空等。她無力呆下去,攜著空烙烙的心,失魂般走在回宿舍的路上,看著熬過高三苦日子的大一新生,懷抱著青澀的大學夢,身著深綠的軍服,爆發沉默后的激情。紫嫣再次回想起那段幸福的時光。   曾有一位叫墨離的男孩,微笑地迎接新生的她。他們的父母是大學好友,是最和睦的鄰居,他們便成了青梅竹馬。只是墨離比紫嫣早上學一年,自從墨離考上大學離開后,紫嫣便努力考入他所去的學校,去追尋他的溫暖,編織她的幸福。相伴日光里,墨離處處關心著她,為她建起一處避風港,任她纏,任她鬧,包容她的缺點,鼓勵她的脆弱。那時,在溫馨的歲月里,紫嫣眼里只有墨離,認定他便是上蒼特意為她安排的命中注定之人,留戀他深情的眼眸,淪陷他的愛情沼澤。   相歡言的光陰轉瞬空,那場未知的車禍,似蒼天開了一個玩笑,奪走了她最寶貴的幸福。手術室的門關閉前,墨離微弱的聲音說:“紫兒,愛情宛若一處漩渦,光陰螺旋就是鑰匙,可以打開兩顆越陷越深的心。如果這次陰陽相隔, 別難過太久,記得打開心鎖,放飛自己,任過往調零。”   隨著那道冰冷的門禁閉,迷茫之眸,難尋一寸陽光,心房也隨之關上。故人已去,一次又一次重溫美好的舊夢,陰暗的房間,她的淚將斟滿的思緒驅趕,從此再難見紫嫣的笑顏。   那夜,紫嫣孤單地聽雨與黑夜梵音唱盡夢魘,唱盡荒蕪,拋棄天長地久的誓言,斬斷所有記憶的來路。盡管比肩的身影多么溫馨,相處的光景多么綿長,流著一滴一滴紅淚,唯有渡過海洋的彼岸,守望無望的歸去。   第二天,紫嫣與學生會主干商定各部名單,其他成員詭異地看著她在文藝部名單上將浩宇的名字添上,冰冷地說解散。紫嫣走出學生會活動中心大樓,凝望日沉日落,捆綁的心恍惚間釋然,再不愿去編織如幽夢般易碎的幻影。   忙忙碌碌中,一場似泡沫的插曲后,正式進入新的一學年。也許愛真的有天意,浩宇帶著拯救紫嫣的使命到來,融化她的冰冷,延續著墨離為她創造的幸福。   新生軍訓后,只有在學生會定期會議上,浩宇才能遠遠地欣賞著冰冷的紫嫣。除此之外,他們再沒有單獨見過面,故意地逃避著相見時的不快和尷尬。   有一天,學院領導召喚紫嫣,她一邊回復手機短信,一邊急忙攀爬學院大門口樓梯時,抬頭剛好撞見浩宇,紫嫣看著他向自己打招呼,此刻她無意識地問:“你是哪個學院?”   “師姐,我們是同一個學院,以后還望師姐多多指教。”浩宇淡淡地又無奈地回一句。   紫嫣笑一笑,擺一擺手,留下一句:“真巧,再見!”。無論信不信,天意都在,自此兩個并行的世界發生縱橫交錯的交點。   天意的安排,時光之筆,一箋惹蒼天眷顧的愛情,為受過傷的人兒,點亮一盞燈,用溫暖拂去傷痛的倦容,隔景相望,撫平流年滄桑,與陽光相擁。 +10我喜歡

簡介蘇龍,廣西賓陽人      你說過你的身體一輩子只給我一個人看         許柳出生在桃花江邊的一個漁村,喝著桃花江水長大,也是桃花江的“浪里白條”。都會游泳,許柳卻有一項“海底撈月”絕技聞名河兩岸四里八鄉:他能夠一個猛扎入水憋著一口氣直游江底,隨便抓個江底的東西,然后憋著那口氣游出水面。這可是一般人不可為,要知道江心深度那可是數十米呀。可人家許柳不但這么做了,出水面后還能游回一百多米的岸邊。 有一天,許柳又要耍絕技,伙伴們雀躍著簇擁他往江邊走。阿花聞訊也從村口趕來看。  那一年,許柳12歲,阿花11歲。     阿花趕到岸邊時,水面已經空蕩見不著人。     男孩們告訴他,許柳已經潛水了。     阿花就眼巴巴地盯水面,一動不動。     良久,許柳才嘩啦地冒出來,左右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,往岸邊游來。     伙伴們就耶耶地歡呼起來。      阿花暗暗松了口氣,嘴巴卻一翹說,我才不信他游到了水底呢。   “孩子頭” 阿才沖許柳喊,許柳,阿花不信你潛到了水底。     許柳右手一楊,一道弧線劃過,一坨泥巴啪地落在岸上。     阿才說,這回你信了吧。     阿花說,哼,我還是不信,興許他早藏著呢。     阿才又沖許柳喊,許柳,出水。其他男孩也跟著起哄。     許柳漲紅了臉貓在水里。     阿才臉色一沉說,再不出水,隔了你。     隔他意味著不給跟隊了,許柳就急了,就嘩啦出水,光溜溜地立在岸邊,丁點布塊都沒有。     阿花哎呀掩面羞羞就跑,麻花辮子甩得兩朵花蝴蝶上下飛舞,背后是男孩們放肆的笑聲和噓噓聲。     后來,阿花成了許嫂。洞房那晚,許柳就問阿花,你為什么肯嫁給我呀?阿花就一字一字答,因為我看了你身體,我發誓過一輩子只看一個男人的身體。     阿花仰面問:柳子,你的身體一輩子只給我一個人看嗎?     許柳呵呵笑說,無聊。     阿花就纏著撒嬌,你說呀,你說呀。     直到許柳是是是地答,阿花才作罷,幸福地把頭埋在許柳的懷里。     大學畢業后幾年,頭腦活絡的許柳就考上了公務員,分到老家的鄉政府工作。他人緣好,手腳又勤快,又經常打些江魚送領導和同事,群眾基礎好,很快作為了年輕后備干部來培養,再過三年,一換屆當選了副鄉長。     當了副鄉長的許柳就越來越忙,但他是孝子,隔三差五還是抽空回去看望爹娘。     這天他又驅車回去,在村頭正趕上娘手提籃子往河邊走,一問才知道這會兒娘要送午飯到對河給爹,那有他們家的一塊"飛地",爹正在那耕種。     許柳就蕩槳送娘過去,才到江心,娘就說停停,從藍子里摸出一個帶鐵絲的陶罐,左手扶船沿,探身用右手打水。娘說,爹喜歡江心的水,清甜透心涼。     打著打著,許柳就聽見娘哎呀一聲,他湊前一瞧,娘手里的陶罐不見了。     咋辦,咋辦,娘急得只拍大腿。     許柳就笑了,說,娘,不就是一個破罐罐,至于嗎?     娘心疼地說,這物件可是祖上留下來的,你爹可當寶貝來看呢。     娘望望兒子猶豫一下說,要不柳子你.....她本來指望兒子下去幫撈上來,又怕兒子有個閃失,忙說,算了,咱不冒這個險。     許柳暗暗松了一口氣。他自然懂得娘的意思,就順著娘的話說,是啊娘,你看兒子我這肚板油,這肥諾諾的身板,沉得下去,不曉得是不是還浮得上來呢?      其實他心里想,堂堂一個鄉領導脫光衣服游到水里,就是為了這么個瓶瓶罐罐,成何體統?傳出去不給四里八村的鄉親笑掉大牙。     轉眼鄉里準備又換屆了,許柳心里蠢蠢欲動。     在高人指點下,他拐了好幾個彎,請到了分管組織人事工作的縣領導到鄉下老家釣魚。 +10我喜歡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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